同樣,區(qū)別于之前的作品,在90分鐘里,周星馳始終都戴著墨鏡,安上假牙,除了猥瑣以外顯得更不靠譜了。這些人要面對的是一開始因為婆媳糾紛慘死的老太太,還有后來因為事情敗露想殺人滅口結(jié)果雙雙殞命的夫妻。
明明LEON成功收服了老太太,可正當大家頂禮膜拜時,精神病院的車開了過來,人家把他抓走,說他是跑出來的神經(jīng)病,人們又開始了質(zhì)疑。唯獨阿群信任他,甚至成了他的迷妹特意去精神病院里找他。這兩個人物的設計也很有意思——
無論是阿群還是LEON,都是普通意義上被人認為“異類”的人物,也只有“異類”才會欣賞“異類”,于是故事才得以繼續(xù)展開:
牛奶咖啡做道場,報紙鐵棍當法器。
這種完全脫離鬼片愛好者認知范圍,且十分不“林正英”的驅(qū)鬼方式讓《回魂夜》逐漸很“周星馳”——
人們通常不相信甚至無視的東西(包括人),往往會創(chuàng)造大跌眼鏡的結(jié)果。
在《回魂夜》里,這個結(jié)果就是“朱古力好用,紙飛機好使”,當然,中間也穿插了無數(shù)笑料,相信看過的觀眾都知道,除了開場有些嚇人以外,剩下的篇幅幾乎全是周星馳看似瘋癲實則深邃的訴說:
“我是一個孤獨的、不被理解的、特立獨行的、卻心有眾生的人”。
這種電影語言和人物獨白,在此前的《大話西游》和此后周星馳的幾乎所有作品中都有體現(xiàn)。甚至可以理解為穿梭于《唐伯虎點秋香》中的唐寅的“嘴替”:
“別人笑我太瘋顛,我笑他人看不穿。”
也正因為如此,后來很多影評人在解讀時都在解析周星馳的成熟之路,很多人提出一個問題:
“他,究竟是什么時候瘋的?”
所謂“瘋”就是成熟,是不再具象化地簡單靠角色搞怪和劇情的粗俗無下限,確立角色給與觀眾的印象,而在《回魂夜》中,劉鎮(zhèn)偉也讓周星馳飾演的角色比以往更加有層次感。
既延續(xù)了此前一貫的荒誕,也重新樹立了角色的內(nèi)涵,尤其是連觀眾都不相信報紙疊的帽子能飛起來時,它居然真的飛起來了。
所以當眾人遨游天際,劉鎮(zhèn)偉促狹地讓打電話的路人喊了一句:
“我真的看見有人在天上飛??!”
可是,誰信呢?連觀眾都在驚呼后意識到,這不過是一部無厘頭的喜劇。
甚至當LEON憑毅力堅持住讓阿群殺了他,嘴里念著“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”時,都讓人覺得無法置信——
星爺!你這是要死?
然而這個人真的死了。
隨著莫文蔚的一聲喝,電鋸劈下來,鏡頭轉(zhuǎn)換到了精神病院里,那些幸存的保安信誓旦旦地跟別人說“你看我折的飛機,它能讓你飛起來,前提是你一定要相信它……”
可誰會信呢?
劉鎮(zhèn)偉讓他們最后滿不在乎地說:
“看吧,又有一個不信的人死了。”
阿群此時卻光著頭坐在院子外的長椅上,懷里抱著LEON全片都捧著的花盆,花朵搖曳,指向一邊,她轉(zhuǎn)頭看去——
摘了墨鏡的他走來滿懷歉意地對她說:
“真不好意思,朋友多,應酬也多,所以來晚了,你今天真漂亮。”
那一刻,這個玩世不恭又顯得極不靠譜的男人溫柔得讓人沉醉。
沒有白晶晶,也沒有紫霞仙子,卻依然還有一個人守在世上等他。
經(jīng)過了《大話西游》,又經(jīng)歷了這部《回魂夜》,周星馳終于成熟了。
以前曾有人評論說“這部電影肆無忌憚的大搞黑色幽默,每個場面都在挑戰(zhàn)觀眾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幽默的底線。”
然而這就是劉鎮(zhèn)偉與周星馳當年合力打造的“周氏物語”的巔峰。
是的,它不及《大話西游》那樣膾炙人口,也不如周星馳其它作品來得轟動,可它的確是這兩個人在看似戲耍傳統(tǒng)恐怖類型片的同時,再度深刻地呈現(xiàn)專屬于自己的思想。
劉鎮(zhèn)偉和周星馳都是極為有趣的人,他們編排的故事需要仔細品味,而在那一年,在經(jīng)歷了《大話西游》于香港電影市場的慘敗之后,即便嘗試著再拍一部“來錢快”的東西,也絲毫沒有阻止他們把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輸入畫面中。
那個敞開肚皮沖著人嚷嚷“你來捅我呀!”的齙牙漢子,像不像浮塵俗世中依然心存夢想的你我?
雖世間見過萬千人,卻難得一人可配得“知己”二字。
搞笑的皮囊披在身上,大家都以為劉鎮(zhèn)偉和周星馳是裝瘋賣傻的小丑,竟不知他們在風雨經(jīng)歷中時刻保持的底線:
別人笑我太瘋癲,我笑他人看不穿。
眾生面目多變幻,不如周郎戲人間。
如此,才是“喜劇之王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