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俊,小碗盞的老板,我和他因為采訪結識,說起來,也是多年的老友了。
事實上,我最早收到他想把小碗盞關掉的消息,已經是兩個多月之前的事了。那是一個周末,我去店里吃飯,以往門庭若市的小店,顯得有點冷清,不過,這兩年已經成了常態(tài)。那天,老俞把我叫到一邊,跟我聊起了接下來的打算,提到了“停業(yè)”的想法。
老俞真正下定決心,其實是在去年年底。
12月中旬的一天,他給我打電話,說做到年底(2021年12月31日)就不做了。
這兩年,受到疫情反復的影響,杭州不少像“小碗盞”這樣的街邊小店,受到的沖擊很大,“店租、人力成本很高,生意也不好。”
某查查的統(tǒng)計數據顯示,2021年,國內餐飲相關店鋪共注銷了100萬家,其中快餐店注銷了近40萬家,火鍋店注銷了近10萬家,奶茶店注銷了近35萬家。
老俞說,接下來,他打算到城北找個小點的店面,開個餛飩店。
聊到末了,他加了一句,今年終于可以在自己家里吃一頓年夜飯了(往年的小碗盞年年都做年夜飯)。
小碗盞的前身是開在新華路上的“便菜便飯”。
1998年,便菜便飯開業(yè)那會兒,杭州餐飲圈流行大店。老板們開店都講究面積要大,檔次要高。那時候,吃貨們都愛去新開元、新花中城、紅泥花園這樣的大酒樓吃飯“打卡”。
在老俞看來,他的飯店屬于“小而美”,他也深知,像他這樣的小飯館,要生存下來,靠的必須是“踏踏實實的味道”。
“便菜便飯”以前有多火?
要知道,那時候杭州以“便菜便飯”為名的“高仿”小飯館一度有30多家。他家的“千張肉骨頭煲”,靠著口口相傳,創(chuàng)造了近乎今天“喜茶”的成績,“生意好的時候,店門口一排排的,停滿了自行車,沒個把鐘頭隊伍排下來,想啊不要想吃上這口骨頭煲。”
從新華路到清泰街、湖墅南路,再到江城路,俞俊的飯館搬了好幾次地兒,2013年它搬到江城路改名叫“小碗盞”,規(guī)模也漸漸做大了,味道卻始終沒變。
老俞說,他就是想做一家正經吃飯的小菜館,就是想讓街坊鄰居有一種在家吃飯的親切和舒適感。
小碗盞的菜都是老底子的杭州味道。
老俞有一堆美食菜譜,1965年出版的《杭菜資料》,1981年出版的《中國烹飪》,還有一沓同樣上了年紀的烹飪雜志,“有事沒事就翻翻,總能找到新想法”。
“好吃”、“便宜”、“量足”是食客們的統(tǒng)一評價。附近的吃貨都說,這家店是從小吃到大的,結婚生子,帶著孩子繼續(xù)來吃。曾經有一個吃貨,讓老俞幫忙安排一桌人均100元的家宴,結果,老俞排遍了當時手頭所有的食材,將招牌菜都上了,最后告訴人家,“夠了夠了,877元,實在排不到1000元了。”
招牌肉骨頭砂鍋煲,這是很多老顧客雷打不動的必點菜品。很多人從清泰街吃到了江城路,從懵懂吃到了知天命。
筒骨慢燉1個半鐘頭,千張要用薄千張,這樣即使冷掉了,都不會結塊兒。吃之前先喝一碗湯,濃郁鮮香的高湯搭配一碗白米飯,饑腸轆轆的人心里頓時便能涌起一股“滿足感”。撈上一塊筒骨,啃完骨上的肉后,吮吸已滲入湯汁的骨髓——兩個字,鮮美!
紅顏撩人的酒糟核桃羹,曾是我強烈安利給身邊小姐妹們的必點菜。從農村收購來的紅曲米搭配紅糖,讓整碗通紅。入口淡淡的酒味在口腔彌漫,核桃碎讓口感更佳豐富。
老俞說,對于這個小店,他是有很深的感情的。每次小店上了報紙,他都會把報紙上的內容剪下來收藏。最老早收藏的報紙如今都已經泛黃,但是說起這些報道,老俞還是如數家珍。
去年12月31日晚,我打了個電話給老俞,問他,今天是最后一天嗎?當時,他正一個人坐在車里,給出了肯定答案,并且說了一句讓我接不上的話,“我都不知道明天起來要去做什么事了”
確實,這10多年來,老俞每天上午10點半到江城路店里,一直要差不多待到晚上9點才離開,這兩點一線的生活,跟店相守的生活,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。
曾經和老俞閑聊,接下來還會做餐飲嗎?
他說,還會。不過,再開店的話,可能規(guī)模會再小一些。“這樣,自己還能多出一點時間,陪老婆出去走走。”
誰不愛去熟悉的小店吃飯,不因為好吃,而是貪圖那句“你回來了”的熟稔和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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