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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11 發(fā)表于: 2019-11-10 09:29
詩詞欣賞《揚州慢·淮左名都》
[宋] 姜夔
淳熙丙申至日,予過維揚。夜雪初霽,薺麥彌望。入其城,則四顧蕭條,寒水自碧,暮色漸起,戍角悲吟。予懷愴然,感慨今昔,因自度此曲。千巖老人以為有“黍離”之悲也。

淮左名都,竹西佳處,解鞍少駐初程。過春風十里。盡薺麥青青。自胡馬窺江去后,廢池喬木,猶厭言兵。漸黃昏,清角吹寒。都在空城。 
杜郎俊賞,算而今、重到須驚?v豆蔻詞工,青樓夢好,難賦深情。二十四橋仍在,波心蕩、冷月無聲。念橋邊紅藥,年年知為誰生。


姜夔kuí (1155-1221),南宋著名詞人、音樂家,字堯章,一字石帚,別號白石道人。鄱陽(今波陽縣)人。姜夔在文學上有很高的造詣,是當時的大詞家和詩人,而且精通音律,善吹簫彈琴,有樂論著述,能配合詞作自創(chuàng)曲譜,成為南宋唯一有詞調曲譜流傳后世的杰出音樂家。他的書法也為時人所稱道,有書法理論著作《續(xù)書譜》傳世。

  宋詞的詞牌,都有一首固定的樂曲,填詞的人,再根據樂曲的要求填上文字,這就叫“依聲填詞”。因此,要創(chuàng)造一支新的詞牌,就要根據新調的要求創(chuàng)作出曲譜,叫“自度曲”。這是一個非常高的要求,尤其是對創(chuàng)調者的音樂素養(yǎng)要求極高,在宋代詞人中,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夠做到,姜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  古代的詩詞,差不多都是要配樂歌唱的。但是,由于記譜法的不科學、資料保存的不完善,唐以前的樂歌,究竟是怎樣演唱的,不但我們今天不清楚,就連宋人都已經不清楚了。宋詞是音樂文學,每一支詞牌,都有相應的曲調,但是,這些曲調的樂譜幾乎都沒有傳下來。幸運的是,姜夔在他的《白石道人歌曲集》中,為我們保留了十七首詞的樂譜。

  《白石道人歌曲》收詞八十首,其中十七首帶有曲譜!稉P州慢》《杏花天影》《凄涼犯》《暗香》《疏影》《徵招》《角招》等十四首是他自創(chuàng)的詞調和樂曲;三首是填詞配曲的,內有一首填的是范成大的《玉梅令》。這十七首詞,每首定有宮調,并以宋代工尺字譜(與今流行的工尺譜有所不同,但今天仍可解讀)斜行注節(jié),寫于字旁。這些有譜的詞調是他一生文藝創(chuàng)作的精髓,是宋代流傳下來的唯一詞樂文獻,使我們多少知道一些宋詞的真實唱法。

  宋光宗紹熙二年(1191),著名詩人范成大告老還鄉(xiāng),住在吳縣(今蘇州)的范村,姜夔應范成大的邀請,到范家做客,賓主談詩論文、賞雪聽樂,非常高興。這時,正值梅花盛開,觀梅之余,范成大讓姜夔填詞,姜夔就自度了《暗香》《疏影》兩首詞,范成大擊節(jié)贊賞,馬上找來樂工演奏,并讓歌伎小紅演唱。姜夔回家的時候,范成大就把小紅送給了他。那一天,下著大雪,在路過蘇州城東的垂虹亭的時候,姜夔寫下了一首詩:

  自琢新詞韻最嬌,小紅低唱我吹簫。

  曲終過盡松陵路,回首煙波十四橋。

  也是這一年,他在名詩人楊萬里家,聽到一位琵琶藝人彈奏久已失傳的《醉吟商胡渭州》古調,他虛心學習了該曲的品弦法,填詞編成了清新的《醉吟商小品》。后到合肥,目睹邊城一片離索,感懷古英雄之偉烈,創(chuàng)作了寓意深遠的犯曲《凄涼犯》。

  他最著名的作品,是孝宗淳熙三年(1176)創(chuàng)制的詞調《揚州慢》。

  那年冬天,他二十二歲,自漢陽出游,途經金人兩次蹂躪、慘遭兵燹的揚州,看到昔日繁華的商業(yè)都城,已是“市塵盡薺麥,號角吹宵寒”,顯得空蕩凄涼。眼前的景象和愛國的情思,激起他強烈的感情,他創(chuàng)制了這首傳世佳作《揚州慢》。

  姜夔在吳興寄居期間,還寫了《鬲溪梅令》和擬古樂調的《角招》《徵招》等歌曲。這些擬古樂調對我國古代歌曲的研究,有很大的參考價值。

  從《白石道人歌曲》的《詞引》中,可知姜夔曾對《楚辭》的《九歌》都注律呂,琴曲也標注指法,這說明他除對古曲音律有研究外,對古琴的彈奏也是精通的。他晚年曾參考浙江民間風俗歌曲,創(chuàng)作了《越九歌》;又曾按七弦琴演奏伴唱的風格,寫下了騷體《古怨》琴歌,抒發(fā)他對山河破碎、身世凄涼的怨恨和悲嘆。姜夔以他多方面的才華、刻苦的研究,卓然成家,贏得了極高的聲譽。

姜夔 自度曲 十七首

惜紅衣
鬲溪梅令
杏花天影
翠樓吟
揚州慢
惜紅衣
凄涼犯
暗香
疏影
角招
徵招
霓裳中序第一
醉吟商小品
長亭怨慢
淡黃柳
石湖仙
秋霄吟


簡述姜夔自度曲《揚州慢》的獨創(chuàng)性。

這首詞的特點,寫景抒情,多在虛處,沉郁蘊藉,韻味無窮。 

       1、綜觀全詞,寫揚州的過去的盛況,都是虛筆。 

——“淮左名都”,不過耳聞;“竹西佳處”,也非目見;“春風十里”,既不指當時,也不是具體景物,但一組合,顯出揚州昔日的繁華。為下文對比鋪墊。 

       2、寫揚州的今日,雖是實寫,但只用大筆勾勒。 

——善于選擇最能表現戰(zhàn)后百事蕭條的典型事物來淡筆點染,留下開闊空間讓讀者去想象:說“廢池喬木”,說“薺麥青青”,說“清角吹寒”,并用“空”字輕輕一點,一幅城市破敗,弦管不聞,人煙稀少的圖景便宛然在目。 

       3、這首詞里也沒有一個字正面抒情。 

——“厭言兵”的是“廢池喬木(樹尤如此,人何以堪?)”,驚嘆揚州的是“杜郎(面對破敗荒涼的揚州城,恐怕再也做不成“揚州夢”,寫不出“豆蔻詞”了)”,凄冷無聲是“月”(所謂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”),開無主的是“紅藥”——用一問,以花的無知稱人的有情。 

    姜夔的詞抒情寫景,都不執(zhí)著于具體細致的刻劃描繪,總是寫得空靈、疏淡,有時比起慷慨發(fā)怒,一泄無余,更能激起讀者去進行再創(chuàng)造,更具有藝術感染力。 

    把“予過維揚”的過程寫得很有層次,駐、看、聞、想,步步寫來,有條不紊。描寫中很注意聲色(如清角,薺麥等),動靜(如波心,空城等),很見作者功力。 

思想內容: 

    敘寫金兵入侵對揚州城的嚴重破壞,抒發(fā)悲涼痛惜的思緒。但詩人懷念的是士大夫的野游生活,作品未曾深入接觸平民的疾苦。 

    這首詞抒發(fā)了詩人《黍離》之悲,作者即事寫景,觸景生情,情景交融,抒發(fā)了內心的郁憤,表達出一片愛國的深情。但是,由于作者生活和思想的局限,反映在作品的思想內容上,盡管有一定的現實意義,但情調卻過于低沉。與辛棄疾、陸游等詩人相比,即可看出其差距,不只是風格不同而已。 

     寫作特點 

    1.用今昔對比的反襯手法來寫景抒情,在這闋詞中是比較突出的。上片用昔日的“名都”來反襯今日的“空城”;以昔日的“春風十里揚州路”來反襯今日的一片荒蕪景象——“盡薺麥青青”。下片以昔日的“杜郎俊賞”、“豆蔻詞工”、“青樓夢好”等風月繁華,來反襯今日的風流云散、對景難排和深情難賦。以昔時“二十四橋明月夜”的樂景,反襯今日“波心蕩,冷月無聲”的哀景。“波心蕩、冷月無聲”的藝術描寫,是非常精細的特寫鏡頭。二十四橋仍在,明月夜也仍有,但“玉人吹簫”的風月繁華已蕩然無存了。詞人用橋下“波心蕩”的動,來映襯“冷月無聲”的靜。“波心蕩”是俯視之景,“冷月無聲”本來是仰觀之景,但映入水中,以成為俯視之景,與橋下蕩漾的水波合成一個畫面,從這個畫境中,似乎可以看到詞人低首沉吟的形象。總之,寫昔日的繁華,正是為了表現今日之蕭務。 

     2.這首詞在藝術表現上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寫景物帶有濃厚的感情色彩,景中含情,化景物為情思。它的寫景,不俗不濫,緊緊圍繞著一個統(tǒng)一的主題,即為抒發(fā)“黍離之悲”服務。詞人到達揚州之時,是在金主完顏亮南犯后的十五年。他“解鞍少駐”的揚州,位于淮水之南,是歷史上令人神往的“名都”,“竹西佳處”是從杜牧《題揚州禪智寺》“誰知竹西路,歌吹是揚州”化出。竹西,亭名,在揚州東蜀崗上禪智寺前,風光優(yōu)美。但經過金兵鐵蹄蹂躪之后,如今是滿目瘡痍了。戰(zhàn)爭的殘痕,到處可見,詞人用“以少總多”的手法,只攝取了兩個鏡頭:“過春風十里,盡薺麥青青”和滿城的“廢池喬木”。這種景物所引起的意緒,就是“猶厭言兵”。清人陳廷焯特別欣賞這段描寫,他說:“寫兵燹后情景逼真。‘猶厭言兵’四字,包括無限傷亂語,他人累千百言,亦無此韻味。”(《白雨齋詞話》卷二)這里,作者使用了似人化的手法,連“廢池喬木”都在痛恨金人發(fā)動的戰(zhàn)爭,物猶如此,何況于人!有知有情的人民對這戰(zhàn)爭的痛恨與詛咒,當然要超過“廢池喬木”千百倍。 

    上片的結尾三句:“漸黃昏,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”,卻又轉換了一個畫面,由所見轉寫所聞,氣氛的渲染也更加濃烈。當日落黃昏之時,悠然而起的清角之聲,打破了黃昏的沉寂,這是用音響來襯托寂靜。“清角吹寒”四字,“寒”字下得很妙,寒意本來是天氣給人的觸覺感受,但作者不言天寒,而說“吹寒”,把角聲的凄清與天氣聯系在一起,把產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,突出人為的感情色彩,似乎是角聲把寒意散布在這座空城里。聽覺所聞是清角悲吟,觸覺所感是寒氣逼人,再聯系視覺所見的“薺麥青青”與“廢池喬木”這一切交織在一起,一切景物在空間上來說都統(tǒng)一在這座“空城”里,“都在”二字,使一切景物聯系在一起,同時化景物為情思,將景中情與情中景融為一體,來突出“黍離之悲”。 

     3.巧于用典,活于用典 

    巧于用典,隱為對比,在對比中述悲憤。“竹西”是用杜牧《題揚州禪智寺》中的詩句暗示揚州,與“淮左名都”對舉成文,并與“廢池喬木”、“猶厭言兵”隱為興旺與荒涼的對比,表達作者對侵略戰(zhàn)爭的怨憤之情。 

    此詞作于冬至,“春風十里”是以虛擬之筆,巧用小杜詩句,盡寫往日揚州的無限風光,和今日“盡薺麥青青”的荒涼冷落相對比。“二十四橋”句則化用杜牧對美好的古揚州的深厚懷念之情,“水”、“橋”、“月”三個方面說明今昔的不同,能更好地表現“黍離之悲”。 

    活于用典,化為襯托,在襯托中抒胸臆。“杜郎俊賞”一句,是借杜牧歌頌揚州生活留下的優(yōu)秀詩章,從側面說明揚州的興衰變化,假設小杜重游舊地,也會目瞪口呆,驚訝不已。這是作者從虛處著筆,以虛襯實,用杜牧的驚訝來襯托自己的悲哀情懷。“縱豆蔻詞工”一句中兩用杜牧詩的典故,卻不用原詩意旨,而是化用杜牧的詩才橫溢;再轉進一層,說縱有杜牧這樣錦心繡口的才華,也無法表達此時蘊藏在內心深處的“黍離”之悲,更加突出了作者的悲憤怨恨。 

     移情的運用 

    “移情”是我國古典詩詞中的一種司空見慣的表現手法!稉P州慢》藝術表現上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寫景物時帶有濃烈的感情色彩,景中含情,化景物為情思。它的寫景,不俗不濫,緊緊圍繞著一個統(tǒng)一的主題即為抒發(fā)“《黍離》之悲”而寫。詞人“解鞍少駐”揚州之時,是在金主完顏亮南犯后的十五年。戰(zhàn)爭的殘痕到處可見,但詞人卻僅僅攝取了兩個鏡頭:“盡薺麥青青”和滿城的“廢池喬木”。這些景物所引起的意緒,就是“猶厭言兵”。這是一種擬人的手法,賦予了無生命的事物以人所特有的思想感情。物猶如此,何況于人!人民對戰(zhàn)爭的痛恨與詛罵由此可知。“猶厭言兵”四字,“包括無限傷亂語。他人累千萬言,亦無此韻味”(清·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卷二)。上片結句中,“清角吹寒”四字的“寒”字下得很好。寒意本來是天氣給人的觸覺感受,但詞人不言天寒,而說“吹寒”,好像是凄清的角號之聲把寒意“吹”出來似的。這就突出了人為的感情色彩。這里,詞人聽到的是清角悲吟,感受到的是寒氣逼人,再聯系到前面所看到的“薺麥青青”與“廢池喬木”,完全是一幅有聲有色、慘淡寥廓的圖畫。所見所聞,所思所感,都交織在一起,統(tǒng)一在這座“空城”里。“都在”二字使一切景物聯系在一起,同時化景物為情思,將景中情與情中景融為一體,來突出”《黍離》之悲”。 

    下片第三句:“二十四橋仍在,波心蕩,冷月無聲”,月亮原本就“無聲”,也無冷暖之別,但姜夔卻借助“通感”手法,“使本色之外,筆補造化”,讓觸覺感受“冷”與聽覺感受“無聲”互相挪移溝通,這就強化了讀者對冷寂凋敝景象的感受性。這里的“冷月”、“無聲”與上片“廢池喬木,猶厭言兵”中的“厭”字,都是詞人主觀感受的聯想、遷移,是移人情于物象的結果。這就增強了詞的藝術感染力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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