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普通人,我們其實也沒有幻想蹦出海面上天去,只不過就是帶著孩子使勁游啊游,不要陷到泥里去,時不時能到海面透透氣、曬曬太陽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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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
最近有3個字很熱,這3個字是——普通人。
每年到了年底,雖然外面能凍成狗,人們心里卻是一團火——多少有點焦躁,不是被工作的KPI壓的,就是被孩子的表現(xiàn)氣的……
“普通人” 這3個字,就像中年人保溫杯里的白菊花,清涼敗火保平安,真乃居家度日工作帶娃的必備神器。
朋友也來問我,你對“讓孩子做一個普通人”怎么看?
不少人看到“普通人”有點嗨,我看到“普通人”卻有點“暈”,因為我就從來沒搞清,大家都在討論哪款普通人。
二、
我有個認識10來年的按摩師,目前在杭州單干,每次回杭州,我也會把她叫家里。
按摩師有個兒子,和花生一般大,今年也是初三,我們也會經(jīng)常聊聊孩子的情況。按摩師高中畢業(yè),最大的希望就是:兒子能上個大學,進辦公室做個白領(lǐng)。
這次期中考后,她的希望破滅了,兒子還沒考到400分(杭州中考滿分570),根本上不了高中。
她兒子在班上還不是倒數(shù),是成績中等偏下的一個普通學生,兒子學校在杭州,也就是中等偏下的一個普通公立初中。期中考后的家長會,老師告訴她:全年級10個班,兩個實驗班基本都能上高中,其他8個班,如果再不努力,80%的學生上不了高中。
杭州的普高錄取率在50%多一點,成績特別好和成績特別差的都是少數(shù),大多數(shù)都是中等普通生。然而,孩子屬于哪種普通生,區(qū)別卻很大:中等偏上,可以上高中,中等偏下,那就比較懸。
我剛好正在看黃燈的《我的二本學生》,對按摩師說:去職高也挺好的,即使能上高中,孩子成績普通的話,上個二本,也不好找工作,還挺尷尬,不如職業(yè)學校定位明確,培養(yǎng)一技之長也不錯。
按摩師說,是呀,我現(xiàn)在也只能這么想,也在看職業(yè)學校,但是一邊看一邊想,兒子怎么還是和我一樣,永遠坐不了辦公室了……
我趕緊說:哪里就永遠啦,現(xiàn)在有成人高考,以后孩子想讀書,什么時候都能讀,還能考研呢。再說,像你也不差呀,大多數(shù)辦公室白領(lǐng)還沒你掙得多……
三、
我不知道按摩師有沒有聽進去,過了幾天,她卻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普通人故事。
這是她的一個客戶,和我們一樣,也是一個中學生媽媽。
她兒子今年從民辦初中考進杭州最好的高中之一——杭州外國語學校。然而期中考后,她卻感慨了:牛娃太多了,兒子就是個普通人,清華北大肯定沒戲,努努力也就是浙大了。就是希望兒子爭氣點,不要進浙大的語言系(杭外進浙大語言系比較容易),考個好點的系。
幸好我的按摩師很樸實,也沒有玻璃心,不然這些話聽在她耳里,妥妥的凡爾賽文學啊。
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“普通人”,在清華教授心中,孩子本科上不了清華是普通人;在按摩師心中,孩子上不了普通高中是普通人;在公司小白領(lǐng)心中,自己月薪6千是普通人;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大廠,月薪8萬卻沒有股份那也是普通人。
在討論一個概念時,一定要對概念有清晰的定義,否則就是雞同鴨講,不知所云。
那些不普通的人呢,其實也分兩種,一種是好得不普通——顯著高于均值,一種是差得不普通——顯著低于均值,也就是統(tǒng)計學離均值較遠的兩級分化,一個是頭部,一個是尾部。
我們大多數(shù)人是普通人,我們的孩子也大概率是個普通孩子,那這不代表我們就要放棄努力。因為不努力,可能連均值都達不到。
孩子把書讀好不容易,需要付出努力,在成年人的世界里,更沒有“容易”這兩個字。
活著本來就是一種努力,即使是睡著,你的身體的每個細胞都還在孜孜不倦地工作,一旦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停止運作,就完蛋了。
努力不過是每個活人的標配,學習、工作、結(jié)婚、生子、養(yǎng)育,哪件事不需要努力?
而以絕大多數(shù)人的努力程度之低,遠遠沒有達到要去拼天賦。
努力了,我們沒準能夠到普通人的上限,不努力,只能躺平在普通人的下限。
2018小升初那一年暑假,我和花生在云南大理
四、
小升初那一年,我?guī)Щㄉピ颇贤妗N覀兊膶в渭嫠緳C,是個小伙子,他一邊開車一邊和我們聊天,聽到花生快上中學了,還叫花生好好讀書。
他對我們說,高三那年,他不想讀書,覺得太苦,就輟學打工。但是正經(jīng)工廠招工不要大學文憑,至少也要高中畢業(yè)吧。他伯父給他介紹了份工作,去給人家搬磚——真的是搬磚,人家要建廠房,需要臨時工,干大半天活,可以拿100塊。
花生聽到這里插嘴:不錯呀,我也可以去搬磚。
我從后視鏡里,看到導游笑了:當時,我也是這么說的。但做了一星期,就做不下去了,還把腳砸爛了。伯父問工頭要醫(yī)療費,他們說沒有,就給了一根煙打發(fā)了。
花生問:后來呢?
導游說:我想了想,和搬磚比起來,上學也太輕松了,我能吃搬磚的苦,難道就吃不了學習的苦?我又回學校了,雖然到最后也沒考上大學,但上了個旅游?茖W校,后來又學了車,考了導游證,也辛苦,但比搬磚強多了,那簡直不是人干的活。
2018年,云南麗江
五、
普通人的取值范圍,就像海洋一樣廣闊,然而,作為一個普通人,是呆在海底還是漂在海面,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和生存質(zhì)量還是天差地別。
作為普通人,我們其實也沒有幻想蹦出海面上天去,只不過就是帶著孩子使勁游啊游,不要陷到泥里去,時不時能到海面透透氣、曬曬太陽而已。
普通人的焦慮,根本不是發(fā)愁孩子上不了985,而是擔心孩子高中都沒得讀;普通人的努力,也不是一心要跨越階層,只不過想給孩子多一點選擇的機會,而不是等著被別人挑挑揀揀。
今天,我們讓孩子多看一眼書,還不是為了,以后孩子能少看別人一個臉色。
承認自己是個普通人,就是要接受自己的俗氣:你來和我談理想,我首先想的是現(xiàn)實,你來和我談快樂,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生存。
生活不易,普通也不易。年輕時,我嫌生活平淡沒故事;中年時,我卻懂得了,故事大多是事故,沒情況就該感恩歲月靜好。
每一個看上去樸實安穩(wěn)的日子,背后都是別人看不見的咬牙堅持。
就像毛姆所說:“我用盡了全力,過著平凡的一生。”
作者:安柏;本文來源:公眾號“海淀花生媽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