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山蒼蒼,江水泱泱。先生之風,山高水長。”
在這個年代,很少有人再用“先生”一詞來形容一位女士,因為那必定是來自克己的禮儀和內心滿滿的崇敬。
然而就有這樣一位先生,值得我們全部的贊美。她是中國應用語言學之母,幫助了中國第一批自費留學生走出國門;她是“兩彈一星”元勛郭永懷的遺孀,被稱作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”。
她,就是李佩先生。
年少時的“叛逆”
1918年,李佩先生出生在北平的一個書香門第,她是家中長女。家里男女界限很嚴格,女孩子不能上大學。
1936年,李佩中學畢業(yè)后,經過自己的一番抗爭,父母終于同意她上大學,但要求必須上女子文理學院。李佩不顧反對,堅持選擇了北京大學的經濟系。
上了大學之后,她更是自作主張把自己的名字從“李佩珍”改為“李佩”,覺得“珍”字太俗氣——在那個女孩子還在裹腳、沒資格上學的年代,她是如此大膽和叛逆,無懼世俗眼光和旁人的指指點點。她一生都是如此。
湍流卷不走的人生
年輕時的李佩身材窈窕,容貌清秀。到康奈爾以后,她邂逅了在康奈爾大學航空研究院擔任教職的郭永懷。共同的理想和抱負,讓他們遇到了了解,找到了靈魂的棲息地。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離”,1948年的春天,兩人在紐約附近小鎮(zhèn)綺色佳的市政廳結婚,便有了這對才子佳人,這段愛情佳話。
雖然身在國外,卻時刻心系祖國的發(fā)展。那時候,新中國剛成立,百廢待興,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。1956年9月,郭永懷和李佩帶著5歲的女兒迫不及待啟程回國,離開了工作生活了近10年的美國。
從三層小洋樓到破舊窄小的房子,從領著高薪開小跑的富裕生活到拿著微薄的工資維系生計,是對國家命運的關心,是滿腔的報國熱情,讓他們甘愿承受如此大的落差。
回國后,郭永懷應錢學森邀請出任中科院力學所副所長,李佩擔任中科院行政管理局中關村西郊辦公室副主任,先后推動成立了中關村第一所幼兒園和第一所小學。之后,又調到中科大外語教研室教授英語,開始一心投入新中國的教育事業(yè)。女兒郭芹也上了小學,那段日子是這一家人最美好的時光。
然而這平淡的幸福很快就被打破,1967年,很多科研工作者被打倒。1968年,只有17歲的女兒郭芹響應“上山下鄉(xiāng)”的號召去了內蒙古農區(qū)插隊,李佩則被污蔑為“美國特務”,只有擔任原子彈研究工作的郭永懷受到了特殊照顧,這個家庭從此再難有一張合照。
厄運真正降臨是在1968年12月4號,郭永懷乘坐的從蘭州飛往北京的飛機失事。人們在兩具緊緊抱在一起已經燒得發(fā)焦的尸體里找到了他,在臨死前的最后一秒他還和警衛(wèi)員緊緊護著一個保密公文包。
沒有生離,但這猝不及防的死別是更致命的打擊。當時,力所安排了兩個人去家中陪李佩。可沒想到,那么嬌小的李佩卻極其鎮(zhèn)靜,沒有哭得聲嘶力竭,更沒有要死要活。
她只是一句話不說,站在陽臺上,望著遠方。一夜未合眼,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躺著,偶爾發(fā)出幾聲輕輕的嘆息。
我怎敢悲傷?我還要一個人去守護我們的夢想。
1999年9月18日,李佩坐在人民大會堂,國家授予23位科學家“兩彈一星”功勛獎章。郭永懷先生是23位“兩彈一星”元勛中唯一的烈士。
這么多年沒人見她為丈夫的離去掉過一滴淚,只是有一年的春天,14號樓下花壇一株迎春花被人刨出。李佩拉著鄰居說,“麻煩你幫忙搬過來,種在我們13號樓下吧,我們老郭最喜歡的就是迎春花了”。
后來她中年喪女,同樣沒有掉一滴眼淚,但是女兒的鋼琴她不讓任何人摸,深情自在不言中。
那時人們才懂,她不是外人理解的冷酷無情,她只是把那些情緒都藏起來,一個人悲傷,一個人堅強罷了。
不忘拼搏
李佩先生的一生都在為中國的教育事業(yè)奉獻著。1978年,白手起家組織創(chuàng)辦了中科院研究生院外語教學部,四處尋求英語教育人才,使得中科院是“”后最早邀請外籍教師來華講學的單位之一。
她率先主持自編教材,她編寫的第一套研究生教材榮獲了國家優(yōu)秀圖書獎。“”后,我國高校英語教育人才匱乏,她高瞻遠矚創(chuàng)辦了國內首期應用語言研究生班, 并被譽為“中國應用語言學之母”。1978年,為了給國家培養(yǎng)物理人才,她與物理學家李政道合作發(fā)起“中美聯合招考赴美物理研究生”項目。當時中國還沒有GRE和TOEFL考試,她就自己出題、評卷參與口語面試。那時候,在給美國大學的推薦信中,英文證書只要有李佩先生的簽名就會得到認可。
淡泊明志,寧靜致遠
幾年前,一個普通的夏日下午,她讓朋友陪著,一起去銀行,把60萬元捐給力學所和中國科學技術大學。比起那些“驚天動地”做慈善的人,李佩先生就像交了水電費一樣平常。
李佩先生說,“捐就是捐,要什么儀式”。而家里沙發(fā)的已經歪了腿,客廳里的茶幾還是60年前回國時的陪嫁。
李佩先生一生都看淡名利,更是精致優(yōu)雅了一生,無論是豆蔻年華還是滿頭銀發(fā)。年輕的時候,她美麗動人,被稱作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”。
而老了,即使?jié)M鬢白發(fā)卻依然活得體面。衣服總是熨燙得整整齊齊,一個星期內的課堂里從不穿相同的衣服。她每天起床都要認真梳洗打扮,涂一層薄薄的粉底,請人幫自己畫眉。她知道那是對課堂的尊重,更是一個女人一生都要維系的體面和尊嚴。
2017年1月12日,帶著百年的滄桑和堅韌的優(yōu)雅,李佩先生靜靜地離開了,享年99歲。
她從戰(zhàn)亂中走來,明麗了近百年的春秋。如磐石般堅韌,如松柏般頑強,懷著那顆赤子之心,拼搏奉獻了一生。
她,是一個女性的傳奇,更是一個時代的大師。
“先生先生了百年,后生后知在此間”,李佩先生是值得歷史銘記,值得我們欽佩、懷念和學習的人。老去的時光里,很多人停下了步伐與平淡為伍,而有些人忘記自己的年齡,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就像是李佩先生,她除了對祖國的熱愛、對人生的追求,還有對自己快樂的釋放,這樣的人生完美至極。來大愛書院過一個完美人生,享受“老有所學”的充實感,享受“老有所樂”的幸福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