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后來的人,基本上只學了后者的一招鮮。
只有視覺奇觀了。
吃一頓火鍋可以,一天三頓,一連幾天都吃火鍋,我想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。
味覺疲勞了。
于是人們會去尋求其他口味,譬如情感力量。
也是因此。
《中國醫(yī)生》明明質量不佳,豆瓣卻依然取得了6.9分。
而《萬里歸途》,更是給出一個相對有血肉的外交官——
他在最英勇的高光時刻,卻不可控地流露出人本能的恐懼。
但這是香港導演擅長的嗎?
顯然不是。
他們只是“技術工種”。
相對于情感表達,他們更懂得的是,如何掐準有限時間和成本,如何在繁雜的環(huán)境內完成實景拍攝。
林超賢就曾自信地說:“能用這種方法去拍電影,全世界只有香港。以前所有人都是這么拍的,我們很懂怎么去控制環(huán)境。”
他也會說:“我心中沒有主旋律,不懂主旋律是什么意思”。
盡管這話或許有點揣著明白裝糊涂,但確實可以窺見“打工人”的心態(tài):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就好。
于是當觀眾的熱情退潮,不再熱衷于追逐視覺奇觀,他們毫無疑問就沒有什么立足之地了。
有人重尋他路。
比如爾冬升,拍了部情感向的《海的盡頭是草原》。
但更多的人,甘愿繼續(xù)做個流水線技術工。
比如林德祿的《掃黑行動》被網友精辟總結其“看似飽滿實則擺爛”的劇情:
100分鐘政治課+大G廣告+半分鐘高考英語聽力+五分鐘速度與激情+5分鐘港式動作+警察&黑社會女兒擦邊球愛情。
這次麥兆輝的《檢察風云》,同樣的——
從頭至尾都透著一股子“努力但應付”的雞賊,堪稱名導現身教學如何摸魚地完成拍片KPI。
動作戲強行安排,就算主角是不善武的檢察官。
炫技專用的飛車戲,不管是否符合人物性格邏輯,反正硬來。
好像,拍完了能上映就挺好的了。
我反而覺得是帶著我們往一個(明確的)方向走,省得拍出來沒法放映,浪費不少時間。
麥兆輝答“在內地與公安部合作拍《非凡任務》會覺得創(chuàng)作上限制大么”
沒有人在意。
自己走的這條路,究竟還能走多久。
他們就像陷入泥潭中的一群人。
明知道此路不通。
但為了路邊的花草香,還是一步一步地深陷下去。
回望對岸
回過頭來再看這群香港導演,似乎,你也無法苛責他們的選擇。
他們離開香港來到內地,正是香港電影最艱難的時刻。
那些年,他們外部喪失了臺灣市場,內部被好萊塢電影入侵,再加上接二連三的巨星離世,整個電影業(yè)都一片蕭條。
換句話說,他們來內地拍攝主旋律電影,是“求生”來了。
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,他們的離開,事實上,讓香港電影本身,更是雪上加霜。
他們的離開不僅是個人的選擇。
同時他們也相對地帶走了大量的技術工種,以及成套拍攝體系(尤其是港片一直以來是師徒制傳承)。
這讓香港新一代的年輕人,連學習、試錯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留下的,只有一個蕭條的戰(zhàn)場。
于是。
一邊是賺得盆滿缽滿的景象。
一邊又是一窮二白的現狀。
兩相對比明顯。
但有意思的是,十年之后呢?
來內地拍攝主旋律的香港導演逐漸荒廢了自己的創(chuàng)造力。
畢竟,是人都有惰性。
在一個不需要什么創(chuàng)造力的環(huán)境中待久了,自然而然就會荒廢掉自己的技能,再好的導演也會淪落成為一個“爛片導演”。
而與此同時。
香港本土那些無人幫助、獨自成長的年輕人,卻找到了自己的道路。
不但是兩年之內,三部新導演作品屢破紀錄。
更重要的是。
新導演們的作品不約而同地走向了關照現實的道路。
比如前兩年的口碑之作——
楊曜愷的《叔·叔》、黃綺琳的《金都》、陳健朗的《手卷煙》、李駿碩的《濁水漂流》。
《濁水漂流》
比如去年的“四字導演幫”——
何爵天的《正義回廊》,劉國瑞的《白日青春》,林森的《窄路微塵》,曾憲寧的《燈火闌珊》,賈勝楓《流水落花》。
所呈現的是一種不同于以往的“新氣象”。
就像《正義回廊》。
奇案片在香港歷史悠久,劉偉強拍過(《香港奇案之強奸》),林超賢也拍過(《魔警》),但顯然,何爵天借的并不是“老前輩”們的經驗,走的也并不是“老前輩”的路。
它自翁子光的《踏血尋梅》長出。
并獨自成型。
所以,港片能否再創(chuàng)輝煌我們不知道。
但可以肯定的是。
“前輩”和“后生”的確是往兩個不同結局的路上,越走越遠了。
只是不知道,這些被罵慘了的香港主旋律導演。
如今再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城市,那個他們成長起來的,被他們拋棄,卻又再次復蘇的電影業(yè)。
是否會有一種悔意?
也或許。
他們會依然安于“享受”著泥潭里的花香吧。
來源:鳳凰網娛樂